2023-01-19 12:40:27
BBIN宝盈集团◈★,宝盈BBIN直营平台官网下载◈★,CBA消息◈★,我一辈子做的事◈★,就是读书与教书◈★,想在知识这个非常宽大的海洋里◈★,开拓自己的境界◈★,整理已知的知识◈★。数十年来◈★,我始终在知识这个领域里挣扎◈★,假如说“知识分子”是个志业的话◈★,我可说终身投入了这个志业◈★。
我藉今天这个机会◈★,向各位同学及母校的师长们◈★,反省我自己的想法◈★。讲题《历史上的知识分子及未来世界的知识分子》看来很啰嗦◈★,前半是谈以中国为主的历史◈★,后半则是谈未来的展望及其相关的难题◈★。
什么是“知识分子”?知识分子指的就是中国的“读书人”◈★,这种人不在具体的工具层面想问题◈★,而是在原则与理论层面上想问题◈★。
在新石器时代◈★,就有这种人出现了◈★,他们的原型(archetype)是巫和觋◈★。“巫”是男巫◈★,“觋”是女巫◈★,简单说◈★,都是通灵者◈★。这些人除了打猎◈★、捕渔◈★、采集果实◈★、种植庄稼外◈★,也许由于有特别的禀赋与志愿◈★,使他们会在观察之中钩玄提要◈★,想到吃饱外的事情◈★,甚至自己也认为是通灵者◈★。在人类文明初起阶段◈★,世界各地区几乎都可以发现这种人的存在◈★。
巫和觋这些人慢慢转移分化◈★,成为第一阶段的知识分子◈★。像中国的「祝◈★、宗◈★、卜◈★、史」◈★,即是掌管祭祀◈★、占卜◈★、记录之人◈★。
商代卜辞中的国王顾问──「贞人」◈★,就有着卜和史的性质◈★,他一方面替国王解释占卜得来的答案◈★,另一方面会对自然现象提出理论◈★。商代的贞人们◈★,既解释人事◈★,也解释自然◈★。他们用占卜的结果◈★,集合许多应验或不应验的经验◈★,因而提升了智慧◈★。
《易经》里的卦辞◈★,部份可能是源自卜辞◈★,兼有历史现象◈★,如◈★:“帝乙归妹”◈★,是说帝乙把他的妹妹嫁掉了◈★;“小狐汔济◈★,濡其尾”◈★,是说小狐狸过河◈★,尾巴湿了◈★。这是历史事实◈★,也是自然现象◈★。
我在《西周史》一书中◈★,讨论过周代“史”这个职务的各种各样分工◈★,包括◈★:记录员◈★、历史的编撰者◈★、规劝政府……显示周代单单从管文字记录的“史”◈★,已分化成更多的细项◈★。
这些从事“史”职务的人◈★,从历史往事与人事现象中◈★,归纳出许多原则◈★。这些原则◈★,不是为了专业实际的工具性◈★,而是为了提升智能的水平◈★。他们从历史中找到一些道理◈★,找出哪些政治现象会引发哪些后果?
“史”这些人在《左传》中有史墨◈★、史朝……等◈★,他们已经远远超过专业的技术性工作◈★,从知识中勾勒出许多智慧◈★。这些提升知识到智能的人物◈★,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批知识分子◈★。
我并不是说◈★,古代史官都是这样◈★,能够做到这部份的也不过就是少数几个人◈★。换言之◈★,史官也罢◈★,占卜之人也罢◈★,都会从实际现象中钩玄提要◈★,把问题提升到一般的通则◈★,做为大家思考的提示◈★。
聪明的人◈★,常是在灾害没有出现以前就提出警告◈★;笨的人◈★,当灾害来临时还不相信提出警告者所说的话◈★。学历史其实很悲苦◈★,永远在说些人家不爱听的话◈★,几千年下来一直到今天亦复如此◈★。
以上是中国的情形◈★,世界上其他地区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呢?事实上◈★,重要的文明系统中都有类似情况◈★。犹太教中有几类人有专业的意义◈★,如《圣经》中称之为“法利赛人”◈★、“利未人”者◈★,前者是律法师◈★,后者是礼节师◈★。这两个字的中文翻译◈★,不应加“人”◈★,加了“人”变成族群了◈★。
另外还有些人被称为“先知”◈★。伊斯兰教的系统中的乌拉玛(Ulama)◈★,可称为“教士”◈★、“教师”◈★,权力很大◈★,可管理人生◈★、指导政治◈★、订出礼俗与法律◈★。
还有◈★,印度教中的婆罗门◈★,以及基督教◈★、天主教系统中的天主教神父◈★、基督教牧师◈★、东正教僧侣等亦然◈★。表面上◈★,这些人的性质◈★,都跟刚刚谈到的知识分子类似◈★,但他们和政权的关系◈★、和社会其他人的关系◈★,在其各自的文明系统中其实都不太一样◈★。
也就是说◈★,各个不同文明系统中的这些知识分子◈★,有着类似的身分与角色◈★,但他们在社会与政治相对关系的实际光谱上◈★,却有着不同的位置◈★,不能一概而论◈★。今天的演讲◈★,因限定在中国的知识分子◈★,不细谈其他的文明◈★。
接下来的春秋时代◈★,礼坏乐崩◈★,封建制度倒下◈★,很多知识分子从“王官”被释放出来◈★。当时◈★,亡了一国◈★,就有一批公务人员被释放出来◈★;一个贵族的领地被占领时宝盈BBIN直营平台◈★,这个贵族的家属被灭掉◈★,但贵族手下一大批祝◈★、宗◈★、卜◈★、史会被释放出来◈★。
孔子是其中之一◈★,他本身虽没做过祝◈★、宗◈★、卜◈★、史这类职务◈★,但他从许多掌握知识的人学到许多学问◈★,成为当代著名的大学问家◈★。孔子的弟子◈★、同事◈★,有很多是直接◈★、间接从专业工作中被释放出来的人◈★。
这些人已不具备公务人员身份◈★,不再由官方供养◈★,为了重新获得长久扮演的角色◈★,他们游离待雇◈★,进而向世人提示所知所闻◈★,警世告人◈★。从春秋开始一直到秦汉◈★,这些游离的知识分子◈★,我们称他们为“士”◈★。
北宋的张载◈★,与王安石同时代◈★。他曾说过四句话◈★:“为天地立心◈★,为生民立命◈★,为往圣继绝学◈★,为万世开太平◈★。”这四句◈★,可以说是对中国知识分子的期许◈★,同时也是中国知识分子应有的四个方向或维度◈★。
我在这里稍做扭曲◈★,将张载所说的这四个方向◈★,转化成知识分子的四种类型◈★。中国的知识分子◈★,大致离不开这四种类型◈★,而且这四种类型之间可以互通◈★:有的人兼顾两个类型◈★,甚至更多◈★;有的人只在一种类型中做得很好◈★,却顾不到其他方面◈★;绝大多数的人属于某种类型◈★,但未必符合他对自己的期许◈★,更不要说是别人对他的期许◈★。
第一类是“为天地立心”◈★,也就是解释自然现象和宇宙意义◈★,包括生命的意义◈★、古往今来的意义等◈★。张载说◈★:天地本来无“心”◈★,要人给它立个“心”宝盈BBIN直营平台◈★。广大空间为「宇」◈★,无时无往为「宙」◈★,要人去解释宇宙玛雅网更新◈★,这属于理念的维度◈★。所以◈★,这一类型的知识分子是理念上的哲学家◈★。
“为生民立命”者◈★,属于实践的维度◈★。我把它扭曲解释成为一般人寻求他们生命的存在◈★。这一类型的知识分子◈★,是把理念付诸实践的执行者◈★,也许是官员◈★,也许是社会领袖◈★。
“为往圣继绝学”◈★,也属于实践的维度◈★。他们想办法扩大并传承所学◈★,总盼望后来的人能学得比自己更好◈★。每一个教书的人◈★,都希望自己学生学得比自己更好◈★,就属于这一类型◈★。
“为万世开太平”◈★,属于理念的维度◈★。我扭曲解释说◈★,这类型知识分子能提出一个理想境界──理想的社会◈★、理想的生活或理想的人生态度◈★,盼大家往那个方向走◈★,并且用这些理想来针砭◈★、批判◈★、矫正眼前所见不合理的地方◈★。
假如没有长远的理想目标◈★,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很好◈★,也许就糊胡涂涂过了下去◈★。当有一个理想境界悬在那里时◈★,我们才知道距离理想境界还有多远◈★。
这个类型的知识分子◈★,可以是革命者◈★,想把现有的秩序推翻◈★,朝理想方向走去◈★;也可以是改革者◈★,认为现在不符合理想◈★,定个方向一步步改好它◈★。这些人无论做得好坏◈★,其主要动力是把人类推向更好的境界去◈★,而「更好」两个字◈★,可以是吃得更饱或活得更快乐◈★,当然有各种不同的定义◈★。
秦汉以后◈★,政府的文官系统基本上是以读书人为最主要来源◈★。偶尔有些征服王朝◈★,会以马上英雄作为干部◈★,但最常见的仍是以读书人担任文官◈★。这些文官可列入为「为生民立命」的类型中◈★。
至于董仲舒◈★,可列为“为天地立心”型◈★,其天人感应系统是把当时所知的各种知识◈★,归纳成博大复杂◈★、几乎无所不包的解释哲学◈★。这一系统的解释哲学◈★,可批判之处很多◈★,但董仲舒的努力在当时是史无前例的◈★。之前◈★,也有过《吕氏春秋》◈★、《淮南子》做过类似的解释工作◈★,但规模之庞大◈★,涵盖面之广泛◈★,都没有超过董仲舒宝盈BBIN直营平台◈★。
当时《礼记》的〈礼运大同〉◈★,提出一个理想的世界◈★:“大道之行也◈★,天下为公”◈★。这一境界◈★,到今天还是做不到◈★,几千来年◈★,许多人打着“天下为公”的旗号◈★,做着“天下为私”的事情◈★。〈礼运大同〉这一章◈★,就是我刚刚在第四个类型中谈到的理想境界◈★。
除了〈礼运大同〉◈★,也有如「桃花源」等其他的理想世界◈★。不论从大的社会或小小区◈★,我们都曾经有个理想的境界悬在那里◈★。
努力寻求◈★、实现上面所提的四个维度◈★,是知识分子自我期许的常态◈★。有人努力于哲学的思考◈★;有人在文官系统工作◈★,作为“良吏”◈★;有人在教学方面努力◈★,作为“良师”◈★;也有人想建设大同世界◈★、桃花源◈★。几千年来◈★,中国的知识分子基本上是在这几个维度里努力着◈★。
凡是时势比较好的时候◈★,例如开国之初◈★,有些知识分子会努力于全盘性讨论◈★,会投入解释新秩序◈★,如董仲舒一类人物◈★,即有着理想志业的第一个类型的知识分子玛雅网更新◈★。另一方面◈★,凡是碰到困难或挑战时◈★,抗议的第四个类型的知识分子出现最多◈★,如东汉党锢◈★。
东汉的读书人把儒家悬为理想◈★,针砭政治的败坏玛雅网更新◈★、权力结构的腐败◈★、皇权无限的膨胀◈★、宦官挟皇权的作威作福◈★,于是他们形成抗议运动◈★,成千成万的学者投入其中◈★,却都被禁锢――即历史上的“党锢之祸”◈★。
明朝的东林党也一样◈★,一般读书人陶醉在科举制度下◈★,只想过自己的生活◈★,却有另一批人悬着儒家的理想针砭当世宝盈BBIN直营平台◈★,起来抗议政治败坏◈★,百死不辞◈★。
当其他文化系统进入中国时◈★,中国也会提出一些新想法作响应◈★。汉末到南朝◈★,佛教进入中国◈★,挑战了中国的文化系统◈★,读书人发现◈★:中国习惯的王朝制度有说不通的地方◈★;董仲舒那套◈★,也有许多问题◈★,不能自圆其说◈★。
于是◈★,大家不断进行讨论◈★:灵魂是灭还是不灭?精神是存在还是不存在?一个出家人既然已经出家了◈★,是不是要向俗世君王敬礼?俗世君王可不可以统治不属于统治范围的出家人?这种情形◈★,就是当一个已经固定了的大系统◈★,碰到外面的挑战时◈★,许多读书人会投入其中◈★,参加辩论◈★,去做这一非做不可的事情◈★。
又如◈★,唐朝初年◈★,贞观◈★、武则天时代到开元◈★,政治清明◈★,对外接触也非常多◈★,老百姓过得不错◈★,正如杜甫的咏叹◈★,说人民富足◈★,远游不必带粮食◈★,也没有安全问题◈★。但是“渔阳颦鼓动地来”◈★,霓裳羽衣就必须停下了◈★,从此唐朝一落千丈◈★。
等到唐朝稍微安定下来◈★,韩愈就开始讨论人生还有没有更重要的事?政治之外究竟有没有更高的境界?这一波讨论◈★,一直延长到南宋◈★。唐宋的学者◈★,建构了一个伟大的思想体系◈★,即后来中国的理学◈★。
南宋朱熹和明代王阳明◈★,又把韩愈的系统加以精密重组◈★,其中王阳明将中国思想体系重组成为一个精密的唯心论◈★。由董仲舒到王阳明◈★,可看出许多中国的知识分子在理念的维度中不断努力◈★。
在文官系统中做事◈★,有没有好的人?历史上确实是有不少人宁可丢官◈★,也要为老百姓做事◈★。有很多读书人为官◈★,成了“劳臣”◈★,一辈子辛辛苦苦◈★,只为完成任务◈★。远的不说◈★,就以我家迁到无锡去的祖先为例◈★:他做了一辈子苦官◈★,哪里有水灾◈★、旱灾◈★,就被派到哪里去◈★。
他以七十二岁高龄◈★,在三伏天的淮河流域◈★,踩在水里督导修堤◈★,回到岸上还要放粮赈救灾民◈★。他从二十五岁到七十二岁◈★,辛辛苦苦一直工作到死前一个月◈★。他官不算大◈★,但一辈子做了他该做的事◈★,到死不过得到“国之劳臣”四个字◈★。
此外◈★,历史上冒死谏诤的谏官也很多◈★。劳臣◈★、苦官◈★、谏官◈★,都是文官系统中“为生民立命”的人◈★。至于教书的◈★,那就更多了◈★,很多三家村学究教出了无数的好者◈★,许多平凡的私塾老师教出第一等视野的人物◈★。曾国藩的老师◈★,没什么名气◈★,就属这一类人物◈★。
在王阳明提出新的思想方向后◈★,有人提出翻覆前面大系统的思想方向◈★。如李贽◈★,提出高度的个人主义◈★,基本上与儒家的群体结构主义相当悖反◈★。
再如黄宗羲◈★,他在《明夷待访录》提出来的想法◈★,根本就是废掉皇帝制度◈★,皇帝不必管事情宝盈BBIN直营平台◈★,同时也设想了一个以读书人为主体的民间议会(学校)◈★,由议会决定政务◈★,所有的诸侯与地方官员要听议会的话◈★。这里提出的这三个人◈★,都是在明朝末年的◈★。
到了清代后期◈★,中国面临更为庞大的西方挑战玛雅网更新◈★。之前◈★,中国曾经碰过许多挑战◈★,有来自北方的武力挑战◈★,有来自西方◈★、南方和中亚的启示性宗教或印度宗教的思想挑战◈★。
此外◈★,也不断有不同的经济体系引进来的物品与物产◈★,造成经济上的挑战◈★,像明朝晚年对外的贸易◈★,就使明朝的经济型态有巨大改变◈★。但这些挑战◈★,都不如中国在十九世纪以后所面临的大挑战◈★。这个大挑战◈★,一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完全度过◈★。
第一◈★,康有为的托古改制◈★,并不是要回到古代◈★,而是对现实激烈的响应◈★。他的《大同书》世界◈★,其实有相当的革命性◈★。
第三◈★,孙中山的《三民主义》◈★,其政治理论综合了中西特色◈★。我自己从未上过《三民主义》课◈★,当我进大学时◈★,政府曾经下令大学不必读《三民主义》◈★。长久以来◈★,我们把《三民主义》当成官学太久◈★,有点看不太起它宝盈BBIN直营平台◈★。
现在回头想想◈★,其实《三民主义》有些颇不错的观念◈★,基本上比康有为与张之洞的观念要好◈★,尤其是有考试◈★、监察两权的“五权制衡”◈★。中国的文官制度◈★,以管理系统论◈★,相当了不起◈★。
中国的管理系统◈★,有两件事是西方的文官系统◈★、公司结构到今天都还没做到◈★,那就是◈★:一◈★、晋用人的客观性◈★;二◈★、运行时间中不断考核◈★。
我在读历史之余◈★,有时替管理学院讲讲课◈★,并将讲演的纪录出了几本管理学的小书◈★,书中我特别提到中国的文官制度有相当特别之处◈★,孙中山就能觉察这一点◈★。
上面谈到的知识分子◈★,或为时代提出新的解释玛雅网更新◈★,或是提出未来的理想世界◈★,但等到五四以后◈★,反而是以全盘西化这批知识分子得到胜利◈★。五四人物和共产党当政以前的左派马列人物◈★,基本上都是要把西方的一套系统全盘端进来◈★。
实际上◈★,这两批人物都是“Intelligentsia”◈★,不是“Intellectuals”◈★。所谓“Intellectuals”是指那些在本社会◈★、本系统之内◈★,或做解释工作◈★,或悬挂理想◈★,或做良师◈★、良吏的知识分子◈★;而Intelligentsia只是知识分子中的某一些人◈★,他们意图将另一个文化整盘端进来◈★,从那个花盆移植到这个花盆◈★,从那一土壤移植到这一土壤◈★。
Intelligentsia原本指当年东欧学习法国的先锋人马◈★,例如◈★:波兰曾有一批人要全盘学习法国◈★;彼得大帝以后◈★,有一大批Intelligentsia出现◈★,一如俄国小说《罗亭》(Rudin)中所描述◈★。
这些Intelligentsia◈★,用心真诚◈★,希望转眼就改革功成◈★,但他们通常面临的情况是外来事务与本地土壤不适合◈★,端进来的东西要不是削足适履◈★,就是必须改变土壤◈★,而不会去改植物◈★。改植物◈★,是橘移淮为枳◈★;改土壤◈★,就是彻底把土壤改过来◈★,毛泽东就如此做过◈★,结果失败了◈★。
日本明治以后◈★,也有大批的Intelligentsia带着像烟囱一样高高的帽子◈★,学跳舞◈★,没有女伴时就两个男人听着西洋音乐跳舞◈★。日本汉字本来的词汇◈★,也硬要找个西方词汇代替它◈★。
日本的“饭”◈★,有二种字◈★,一是本来的◈★,一是“rice”◈★。这都是intelligentsia搬运的现象◈★,但整体来说日本是家里的部份不改◈★,外面的才改◈★。例如◈★,日本人在外面是小职员主义◈★,以下午五点钟为界◈★,必须喝两杯酒才能跨过这界线◈★,转成在家里的日本大男人主义◈★。
从全盘接受西方文化到今天◈★,中国知识分子的四个维度◈★,基本上都有了相当大的缺失◈★。严格说来◈★,我和在座的每一位◈★,或多或少都是 Intelligentsia◈★。
一百年下来◈★,我们还处于移植阶段◈★,没有真正主动悬出一个理想境界◈★,整理出一套涵盖中西与人类的大系统◈★。我们在做良吏的时候◈★,没有想想搬进来的法律与自己的社会之间是否脱钩◈★。
最近大家在报纸上◈★、电视上看到种种官司◈★,就会发现一般人的常识判断与法律条文之间◈★,以及当为与不当为之间◈★,常常不符合◈★。
有几位我非常钦佩的老师◈★,不欣赏中国戏曲(例如京剧◈★、昆曲)◈★,也不愿读中国小说◈★。比如◈★,胡适之先生热心改造◈★,却没有认真地推敲中国文化资源何在?他似乎并不了解中国小说◈★,也把小说定义得太窄了◈★。虽然我对胡先生以及老师辈们心存感激◈★,但为学术良心◈★,还是必须把问题指出来◈★。
那我们这一代◈★,对西方文化资源有没有更深入的理解?似乎也没有◈★。很多跟我同辈的学者◈★,包括我在内◈★,对西方文化资源都没有足够的认识◈★,也没有认真去思考过◈★。太多西方文化的拥护者与批判者◈★,其实都不十分理解西方文明的来龙去脉◈★;太多介绍西方学派和理论的人◈★,其实没有理解这些不同学派间的渊源与分合转变◈★。
以教书而言◈★,我们都在介绍一鳞一爪◈★,并没有追踪到基督教◈★、希腊◈★、罗马◈★,更不用说埃及◈★、两河与日耳曼传统◈★。
我们也没仔细推敲「后现代」何以是「后现代」?它有多少来源?有没有想到「解构」到底解的是什么样的「构」?「解构」的动机在哪里?如果对中国与西方文化资源这两个课题上◈★,我们没有做过真正认真的思考与整理◈★,那表示我们还没有转化成为新的知识分子◈★。
以美国的学术界与同时代的欧洲学术界相比◈★,美国学术界缺少知识分子◈★。美国的知识分子在作家◈★、记者与文化人之中◈★,不在堂堂学府之内◈★。
学府里只见专业教师◈★、专业研究者◈★,他们只问小课题◈★,不问大问题◈★,也很少有人批判◈★、针砭当代◈★,更悬不出一个未来该有的境界◈★。他们只看见保守与自由的对抗◈★,却不再提问“自由”该如何从新界定?
一个医生在他专业的领域里◈★,可以不自觉地做个好人与好医生◈★,却没有自觉地去追问什么是“专业伦理”?去追问医药资源的分配合理否◈★,是不是偏向有钱人?
在美国◈★,目前开始有些人在做这事情◈★,医学院里逐渐有「medical ethics」这门课◈★。我的侄女嫁给一个医生◈★,他现在不行医◈★,改读人类学了◈★。同样的◈★,在台湾有没有人问医药伦理这方面的问题?很少◈★。
除医药专业这一行外◈★,还有其他太多太多的专业◈★,但它们的专业伦理在哪里?经济学家的设想◈★,是为了全民的均富◈★,还是只为让富人更富?法律专家的思考◈★,是为了保护全民的财产◈★,还是只为保护富人的财产?
今天一个个科学实验室◈★,已成为一个个小的创收基地◈★,人们只从创收着想◈★。在台湾◈★,我们有没有把“专业伦理”纳入国科会的评审条件内?国科会的问卷会问你“有没有专利权?”这对学人文的人而言◈★,是啼笑皆非之事◈★,因为问这个问题就是鼓励创收◈★。
全球正经历巨大转变◈★,知识已成为商品◈★。像药学就是重要的商品◈★,因为原料太便宜◈★,卖的价格却又太贵◈★。我每天晚上滴一滴的眼药水◈★,这么小瓶◈★,价格25块美金◈★,里面百分之九十八是水◈★,百分之二是药◈★。二十五块美金的价格如何来的?里面有二十四块九毛九被实验室赚走◈★。
知识已成为商品◈★,也已成为权力的来源◈★,掌握知识的人操纵市场◈★。新的婆罗门(Brahmana)阶级正在出现◈★。印度文明中◈★,婆罗门以他们的知识占有一切特权◈★,他们是贵种◈★,其他人则是贱种◈★。婆罗门最后是和拿刀拿剑的剎帝力(国王)合作◈★,即知识与权利的结合◈★。
在今天◈★,我们的“国王”是那些财富多的人◈★,人人都向财富低头◈★。在这种情况下◈★,我们只有专家◈★,没有知识分子◈★。
未来的世界◈★,工具性的理性或许可以发展到极致◈★,但其目的与意义却没有人问◈★。未来的世界◈★,颠覆文化的人很多◈★,却没有文化的承载者◈★。知识分子还有没有张载所期许的四个志业?
过了七十岁以后◈★,凡是公开演讲◈★,我都当作最后一次◈★。今天的谈话◈★,我心情非常沉重◈★。在美国◈★、大陆◈★、台湾看到的种种◈★,使我痛感事情的严重性◈★。当然我不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演讲◈★,盼望明年有机会能再次和大家同堂◈★。
如果明年不幸无法见到各位◈★,希望年轻的朋友们愿意做傻瓜◈★,承担痛苦◈★,抗拒财富与权力诱惑◈★。这就是我在母校努力的心愿◈★,谢谢大家◈★!(节选自2006年在台湾大学的演讲)